從母語譯入外語，譯還是不譯？

這個標題借用韓國教授林香玉(Hyang Ok Lim)的口譯調查報告：Interpreting into B, to be or not to be?

記得入行初始自己問過同樣問題，我當初的提問是：單行還是雙向？是只做目的語為母語的翻譯（單行），還是中法雙語互譯（雙向）？

事關翻譯的行為準則，是譯員或翻譯公司都繞不過的問題。做過翻譯的都知道，譯者的母語是譯入語還是譯出語，直接關係到翻譯質量，社科文藝類翻譯尤其如此。在相同專業訓練下，譯員如果在母語環境中長大、而且大部分時間運用母語生活其中，那麼由他來從事以母語為目的語的翻譯，相較於'學會'了該種語言並達到'相當於母語'程度的譯員，前者勝出的機會概率必定高於後者。這純粹是機率的問題。

正因為此，“譯員只能從外語譯入母語”至今都是西方譯界的慣例，所謂“金科玉律”（règle d'or）。可是，在全球化的今日，中法社會廣泛互動日益頻繁，要滿足中譯法的市場需求，單靠熟練掌握中文並以法語為母語的譯員顯然難以應付。可行解決辦法是讓中法譯員聯手合作。

儘管如此，竊以為，我們可從譯員、譯社或用戶如何對待這個問題，來大致衡量他們對翻譯質量的要求高低和嚴謹態度。

SFT官方網站（la Société française des Traducteurs）有一篇《如何遴選譯員的幾個提示》，有一段是這麼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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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n traducteur professionnel travaille vers sa langue maternelle

Si vous projetez de faire traduire une brochure en allemand ou en russe, nous vous recommandons de confier le travail à un Allemand et à un Russe. Les traducteurs de langue maternelle française traduisent vers le français, à partir d'une langue étrangère. Un traducteur qui déroge à cette règle de base a toutes les chances de négliger d'autres critères essentiels à la qualité de la traduction. 

Si vous voulez donner une image internationale, l'approximation est interdite. Sachez que dans de nombreuses cultures, les gens n'apprécient guère que l'on déforme leur langue. Faites appel à un traducteur dont la langue maternelle correspond à la langue d' arrivée désirée. Il en maîtrise les subtilités culturelles et linguistiques et ne faillira pas aux règles typographiques. L'accumulation de coquilles devient vite un repoussoir pour un lecteur étrange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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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文試譯（歡迎高手指教）：
專業譯員由外語譯入母語
如果您有一本德文或俄文冊子需要翻譯，建議您交給德國人或俄國人來做。對母語為法語的譯員來講，其本份工作就是由外語譯入法語。譯員若背離這一基本行規，他也完全可以忽略其他翻譯質量守則。 
要樹立國際形象就不能含糊。須知語言荒腔走板在許多地方都被視為文化冒犯。翻譯必須請目的語言為母語的譯者來做。因為能細微把握相關文化和語言分寸，也不易出現版書犯規, 外國讀者看到版書錯誤百出, 可能就沒胃口讀下去了。　 

推薦參考讀物：
《從母語譯入外語：東亞三國的經驗對比》，王恩冕，對外經濟貿易大學，中國翻譯2008年第1期。

誠品在香港能捱多久?

(摘自) 蔡東豪 :誠品是地產生意

【蘋果日報】全城談誠品，有人把誠品當動詞用：你誠品咗未？周末夜晚去誠品，須排隊派籌，保安阿叔笑問：香港人幾時咁鍾意睇書？又係我出場的時間，由我說出在各位心裏，但沒信心大聲說出的一句話：香港誠品現象是泡沫。
...... 　
我的看法是，香港人不會因誠品而改變閱讀風氣，本地文化氣息和修養在一輪喧嘩後回歸以前，即是香港人不看書和香港無甚文化氣息和修養。
......
很多人想知道，香港出版書的銷量，讓我告訴各位，除小量特別暢銷的旅遊、命相、養生保健的書，銷量是300多本（不是一年，是一生），出版社沒足夠倉存地方，餘書全送堆填區。賣到一、二千本，可開香檳，只不過要開一支便宜一點，這就是香港文化市場。
......
把改變香港文化的重擔加在誠品膊頭上，是不公平，誠品從來沒吹噓有這大志，誠品擺明車馬，內地才是它最着眼的市場。落戶香港是進入內地前的一步，而且剛巧碰上地產商願意提供吸引租金長期合作。簡單說，誠品在商言商，所謂誠品文化旋風，主要是由香港傳媒製造。

全文:
誠品是地產生意

Révision, Relecture ou Correction?

譯界各方都明白審校對於翻譯質量的重要性。我們在與翻譯公司或客戶聯繫工作時，工作描述中常常碰到révision/relecture/correction，或英文proofreading, reviewing, editing等詞，這些行業慣語理應有明確定義，但實際工作中各方理解難免存在差異。要避免接受工作之後再出現糾紛，最好的辦法是報價前先搞清楚對方的確切意思。

況且常有翻譯公司為了節省開支，低價聘用劣質譯員，然後再請較資深的做審校，甚至乾脆發明新名詞要你做post-édition，這時如果你是後者就苦了，校對修改的時間很可比直接翻譯還要長，還要吃力。 

值得一提的是文字校對員correcteur，（相當於英文proofreading），在西方書報出版界也有同樣專職人員，他們專門糾正語法、拼寫等語言規範方面的錯誤，大致相當於修改中文錯別字及通順語句，在翻譯行業中，校對員的工作對像也僅僅是譯文，不涉及對照原文。所以，當西方翻譯公司用correction或proofreading描述工作時，最好問問清楚。當然，通常情況他們最好你既對照原文作審校，又做文字校對，還要價格低廉。

Éloge de l'oisiveté (《賦閒禮讚》)

這是網上閒逛的意外收穫。那天，東看看西看看來到一個部落格，吸引我的是副標題：“Éloge de l'oisiveté”。我心想，今人常把“喜歡工作”掛在嘴上，因為它被視為成功者的標籤，理所當然的‘優秀品德’，誰敢置疑這一“政治正確”的理念等於宣布自己是邊緣人，而此部落格主人"膽敢"讚美無所事事，不論是大逆不道，還是玩世不恭，是理性睿智，還是公關伎倆，我看都夠具個性值得刮目相看。不過，自知孤陋寡聞，還是勾了一下看後面是否還有典故。結果出來果然有背景，原來是哲學家Bertrand Russell（伯特蘭•羅素）1932年發表在《Review of Reviews》上的一篇論文題目，英文原名叫做《In Praise of Idleness》，中譯《賦閒禮讚》。

據維基介​​紹，該文的中心論點是：對工作的非理性崇拜，使人投入越來越多的工作中, 必須有意識終止這種傾向。 

30年代提出這個命題真不可思議! 我是指思想自由開放超過時下,還有前瞻性。乾脆立即試譯維基列在最後的几條語錄（因維基原文尚待註釋，不確定是否摘自原文）：

la voie du bonheur et de la prospérité passe par une diminution méthodique du travail. 
有條理逐步減少勞動是通向幸福與富足的必經之路。 

Sans une somme considérable de loisir à sa disposition, un homme n'a pas accès à la plupart des meilleures choses de la vie. 
人若不曾有相當多的娛樂體驗，便無法見識生活中眾多的美好事物。 

Les méthodes de production modernes nous ont donné la possibilité de permettre à tous de vivre dans l'aisance et la sécurité. Nous avons choisi à la place, le surmenage pour les uns et la misère pour les autres : en cela, nous nous sommes montrés bien bêtes, mais il n'y a pas de raison pour persévérer dans notre bêtise indéfiniment. 
現代生產方式有條件讓所有人過上富足和安全的生活。而我們卻寧願看著一部分人過勞另一部分人貧困交加，這麼做顯示我們夠傻夠愚蠢，但沒有理由永遠停留在傻瓜的水平。 

Le loisir est indispensable à la civilisation [...] grâce à la technique moderne, il serait possible de répartir le loisir de façon équitable sans porter préjudice à la civilisation.　
娛樂乃文明不可或缺的要素……，現代科技使人類既能平等分享娛樂又不影響文明進程。 

維基的介紹最後還夾了一份幽默：Sa longueur est à la mesure du sujet traité ; en effet le texte ne compte que 5 026 mots dans sa version originale.
該文(《賦閒禮讚》)長度與論述主題相當般配，原文總共才用了5026個字。

劉宓慶的翻譯理論

前面上了一篇翻譯理論的貼, 網上現成的法文簡述, 只需抄下來貼上去, 註明出處, 基本上是文明守法的懶人做法. 接下來暗暗叫苦了, 因為找不到類似的中文概述,只能臨時翻書. 這一翻進去就把網誌給擱下了.    

劉宓慶的當代翻譯理論早先看過, 印象中劉的論述有相當深度和系統性. 這五六年翻譯做下來, 重讀同樣的文字感觸更深, 文藝一點叫做”很有認同和共鳴的快感”.  網上看到這篇介紹 (可惜未作批評), 節錄如下.  

刘宓庆翻译思想发展脉络

選自《刘宓庆翻译论著全集》, 作者王建国　

 

1．1三个阶段

　　刘宓庆在《四十年学术人生》（1965—2005）中回顾了他长达四十个春秋的理论探索历程。我认为，他四十年的研究基本上可以分为三个阶段：

　　第一阶段：始于对传统的研究。20世纪80年代以前，对我国译学传统进行了比较透彻的审视，深感必须努力于开拓革新。

　　第二阶段：80年代以后，以文本为切入点，目的在实现从以主体为关注中心到以客体为关注中心的文本研究，但是以结构主义语言学为理论取向。80年代末90年代初，开始研究维根斯坦。期间，刘宓庆先后在比利时、法国等欧洲国家学习西方哲学；90年代执教于香港，开始了以功能主义为取向的译学研究。

　　第三阶段：90年代末到21世纪初，开始以功能主义为主、兼取结构主义之长的综合研究取向。《新编当代翻译理论》（2005，以下简称《新当代》）为这个时期的代表作。这个时期刘宓庆的翻译思想突出表现在：

    1） 意义观的大改进：

（1）强调动态，以代替静态；（2）强调交流中的意义把握；（3）强调传播效果；

    2） 形式观的新发展：提出“还形式以生命”，提倡形式的功能观；

    3） 对策论核心思想的推进：借助认知语言学的范畴论，从重视“对应”到重视“代偿”。代偿（compensation）包括：以词汇代形态；以“解释”代“对应”；主张广泛使用“同义替代”（substitution）以利行文中表现文化特征并实现审美考量。

1．2基本理论主张

　　在长达40年的全视界译学理论探索中，刘宓庆一步一步地提出了相当完备的系统化理论主张，这些主张分布在以下五个方面：

    1）提出翻译的文化战略观；指出翻译是中国的文化战略手段，中国译学必须重视文化战略考量；

    2）理论发展的基本指导原则是“本位观照、外位参照”；

        （1）重意义、重描写、重功能；

        （2）重审美，强调语言生成（构建）与审美判断的“嵌合”（incorporation）；

        （3）重基础研究，强调基础理论的体系化；

        （4）强调文化战略考量；

        （5）重整合，强调学科构建。

    3）中国翻译理论研究应以功能主义为主导，以结构主义为辅佐，开展译学认识论和方法论等范畴的研究；

     4）主张革新并完善中国译学的“对策论”；指出对策研究是功能主义的重要特征。就此，刘宓庆认为，西方译论的对策论核心思想是“对应”，而中国译论的对策论（译文操控理论）核心思想应为“功能代偿”，其特征如下：

        （1）以汉语的词汇手段“代偿”一切英语的时态、语态、语气、时体等形态语法意义；

        （2）以动态化的“解释”代替“对等”的静态考量；

        （3）以“同义替代”超越文化心理障碍；

    5）大力加强翻译教学事业的建设

　　刘宓庆认为，中国翻译教学应该有一个与翻译作为文化战略手段相称的高定位和目的性，摆脱应试教育的影响；翻译教学应有理论指导，教学思想必须科学化，扬弃将课堂当作教师诠释个人经验的场所的“经验主义套路”（Empiricist Approach）。